神修小會的共融園地

現在我們朋友間常常聽到父母衰老、病弱、以至離世的消息,這一路走來,每人遭遇到不同的經驗和困難,我現在把自己的經驗寫出來和大家分享,希望能給大家做個參考.

1. 歡樂時光

從家母於二十二年前來我們家和我們同住,後來公公婆婆又於十六多年前從台湾移民來美和我們團聚,在此定居,我們開始參預了照顧父母們每日生活起居的工作.公公、婆婆來美時雖已是八十四、五高鹷,但是他们身體算是非常健康,媽媽比婆婆小九歲,常戲稱是婆婆的妺妺,兩家親家們,茶餘飯後,談天說地,有時或是看中文電視(我們家訂了中文小耳朵的節目),或是閱讀中文書報,那時我在外做半職,每天三點回家,準備做晚飯,等晚上外子紹袓回來,一家團聚吃飯、聊天、說笑,老人家們每天生活過得悠閒快樂,假日我們常帶他們去公園遊逛,偶而全家也會出外做較長時間的旅遊.有一年,那時公婆已是九十、九十一高齡,我們帶三位老人家和兩位兒子到南加勒比海乘郵輪渡假,我們一家三代七口,甚為引人注意,不少遊客前來搭訕,聽到三位老人家如此高齢,還這麼健康,分手時,都不忘祝福我們一聲.

2. 挑戦的開始

婆婆個性比較外向,比較喜歡說話,家母個性則比較內向、安静,公公話也不多,個性極度地隨和,三人相處時,婆婆說的時候多,公公總是面帶笑容一旁靜靜地聽著,偶而會在婆婆敘述過去事情的細節糾正一兩句,引起婆婆的不悅,公公這時馬上像小孩似地聳聳肩、乾笑兩聲、就此打住.家母一向總是做個安靜的聽衆.但是大約從六年前開始,母親逐漸地對扮演聽眾的角色不再感興趣,有時甚至面帶慍色地說婆婆老是重重覆覆同樣的話,她已經不厭其煩了.婆婆聽到這話、自然非常難堪,身為女兒和媳婦的我,心裡更是不好受.媽媽從那時開始逐漸地把自己封閉起來,不喜歡出房活動,現在想起來,婆婆和媽媽兩人都開始有了老人失智的現象.婆婆是剛說過的話馬上忘記,媽媽則是由於失智、個性開始有了改變.因為在這以前,我所認識的母親是:輕聲細語,待人極有禮貌的.

這以後不久,母親就患了缺氧性的腦梗塞,發病時,半身無力,發音也有些混淆,但很幸運這些病狀在三個月後就完全消失,沒有留下外表上可看得出的傷害,那時接受神經科醫生的建議,母親開始吃各種不同的藥;稀釋血液的、降血壓的、抗情緒緊張的、延緩失智惡化的......,但是幾年下來、吃藥的結果是失智現象没有好轉,葯物卻使母親食慾不振、情緒低落、體力逐漸地在走下坡.那時、我决定辭去半職的工作,從此全職在家照顧三位老人,也希望能有更多的時間、陪陪媽媽.

那時我也真正開始了解,老人失智即是人的心智狀態開始走倒步.小孩從牙牙學語、到言所欲言、然後由於後天環境的培育和教導、心智逐漸成熟,說話應對、情绪表達、懂得有分寸,老人失智剛好相反,他們開始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,也可能說些傷人的話,這時不要設法開導解釋,只要静静地聽著,知道他們病了.他們這時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溫柔的聲音和親切的陪伴,他們逐漸失去相互交談的能力,但是溫柔的聲調、讓他們有安全感,產生對照顧者的信賴,照顧的工作做起來比較得心應手.

3. 照顧別人時、別忘了照顧自己

三年前、有一天、我突然覺得手腕疼痛無力,沒法挍毛巾和開瓶蓋,兩天後、兩邊肩膀開始澈夜刺痛,早上起來、手臂動彈不得,十指僵硬、全身關節疼痛、舉步維鞎,這時照顧自己都成問題,更遑論照顧老人家們了.雖然前一陣子、外子紹祖和我都覺得該找個人來家幫忙,但是一時還不習慣請個外人住在家裡,請人的事就一直拖著,但這事現在勢在必行、不能再拖,終於請了個人住在家裡幫忙,當兩個媽媽同時需要人照顧時,我不再有分身乏術的挫折感,心情輕鬆了很多,這對身體是有好處的.所以在這裡奉勸身為照顧者的朋友們,照顧別人時,不要忽略了自己身體的健康.不要羞於啟口告訴別人你的困難,美國社會制度,有很多針對老人的服務項目,可以好好地向老人服務機構打聽一下.

我也參加了照顧者的支持團體,參加的人都身負照顧家中老人或配偶的責任,我們定期聚會,分享生活上的困難和心得,得到很多別人寶貴的經驗,聽到別人遭遇到和自己同様的困難時,也不再覺得那麼孤單無助.

4. 接受父母衰老的事實

約三年前,我的公公因為年事漸高(將近九十八歲),吞嚥功能開始退化,進食時,總有部份食物會進入氣管,因而咳嗽不止,十分難受,公公逐漸對進食不感興趣,身體日漸衰弱,那時唯有安裝胃管、補充養份、公公生命才得以延長.醫生說,另一個方法就是不加入任何人為的于預,以最自然的方法,讓公公走完他人生最後的旅程,我們覺得要讓公公活活地餓死,實在於心不忍,所以决定請醫生為公公安裝胃管,沒想到這只是增加了公公無謂的痛苦.他的身體以人為的方法,補充了養份,但是吞食功能的退化卻無法改進,人體內徒然增加了多餘的液體,仍是痛苦不堪.公公這一生知足常樂,從不埋怨、從不叫苦,沒想到,他生命中最後的一週,卻是在痛苦呻吟中走過的.

有了照顧公公的經驗,當婆婆於三個月前,因患了和公公同樣的毛病而住院時,我們採取醫生的建議,為婆婆選擇了臨終安寕護理的方法.讓她自然安祥地,渡過她在人世間最後十天的日子.我們看到臨終護理機構服務人員對病人的關心和愛心,讓病人在的最有尊嚴、最安適的情况下,家人一一和她道別,大家心裡得到極度的平安.

5. 日日珍惜、時時感恩

去年三月、家母摔了一跤,髋骨骨折,母親以九十高齡,順利通過骨折修補手術,手術期間,醫生停掉了母親以前所吃的藥,(降壓藥除外),沒想到這樣一來,媽媽心智和情緒反而比從前進步,食慾也開始好轉,人也開始有了生氣,所以那些停了的藥,我們再也沒讓媽媽吃了.顯然那些藥物,為母親的身體帶來很多不良的副作用.

母親手術療養後,回到家裡,現在自己可以扶著助行架到處走動,唯一讓我擔心的是,母親目前晝夜不分,半夜起來,就盼著見到我起來陪她.如果正好遇到我起來,那種興奮的表情,真是可愛.我陪了一下母親,然後帶她回房,為她蓋好被子,那時母親總會感激地說:“謝謝姊姊”,我聽了,心裡有一絲淡淡的悲哀,母親如今已認不清自己的女兒了.但是有一點我可以確定的是,母親她知道我是她最親的親人,對我十分地信頼.我感謝天主這十多年來給我這個機會照顧三位老人家,我將會珍惜每日和母親相處的日子,感謝外子無怨無尤的参预和支持,感謝親友的關懷和幫助,在人間、讓我看到天主的“愛”,祈求天主繼續看顧和帶领我前面該走的路,阿門.

原載芥子第二十六期（2007年4月發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