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主教靈修與東方靈修的比較
曾慶導
現在不少人熱衷東方靈修，其中也有一些基督信徒。上學期在神學院教天主教靈修神學時，學生問到天主教靈修與東方靈修的分別，促使我思考此問題。我不敢說對東方靈修的了解能像對天主教靈修一樣清楚，也沒有實際做過瑜珈、參禪、打坐或有禪宗的「頓悟」經驗。但我所知道的東方靈修，特別是從神學觀點來看，我想是可以容許我將兩者做一比較的。在做比較之前，得先說明的是本文「東方靈修」一詞，並不是指各種為強身健體或減壓而做的諸如氣功、太極拳，甚至法輪功等，而是關乎人類最宗教性的追求：生命的意義，絕對的價值，人的最後終向及如何由「此岸」到「彼岸」的問題。以下是一些粗略但我認為重要的比較。
1、談到人的終向和絕對價值，不能不談到「神」的概念和人對永遠幸福的追求。孔子說：「未知生，焉知死」。故我們應知我們的「來由」。在「神」的概念上，天主教與東方宗教（如印度教、佛教、道教等）有很大差別。東方宗教有關「神」的概念一般頗為模糊。基督信仰裡的神（即亞巴郎、依撒格、雅各伯和耶穌的神）是按祂自由意志造生萬物（包括我們人類）的造物主。這造物主喜歡祂的創造，認為祂的「創造」很好（參創一1~30）。因此，我們每個人的存在都是由於天主的意願，而全能萬有的天主創造我們的動機除了「愛」外，不可能有別的。
我們是在愛中被創造、被救贖的。這種與「造物主」的關係，決定了基督信徒靈修的一切特色。我們知道是從天主來，將來也要回到天主那裡。天主的國（天堂）是天主給所有愛天主的人的恩賜。雖說各宗教都說要使人獲得幸福，但只有真神創立的宗教，才能給予人幸福的保證，因為天國是屬於真神的，只有真神才能給予我們祂自己的東西，人是無法給予我們的。另外，天國也不是人可強求的，甚至不是靠人的努力就一定可以得到。
2、基督信徒的靈修練習是使人更能承行天主的旨意。我們去除私慾偏情，培德養性不過是為了去除一切阻礙天主與人相遇的障礙，但不能保證得到這相遇的「神慰」（或東方靈修中說的「頓悟」）與東方靈修完全依靠人的訓練，甚至要嚴格遵行一套靜默打坐的方法和技巧，認為只要方法正確了，技巧純青了，就可得到「頓悟」或「涅盤」的看法是很不同的。
為基督信徒而言，「得救」不單靠人的努力，更靠神的助佑，值得注意的是，無論舊約新約都沒有教人如何祈禱默想的方法或技巧。主耶穌只是教祂的門徒「主禱文」，並囑咐他們要不斷祈禱（參看路十八1）。我們也不知道主耶穌徹夜祈禱時，是用何種方法技巧的。二千年來雖然不少天主教靈修家提出不少祈禱默想「方法」的建議，但從來沒有一個方法變成教友一定要遵行，否則就不能獲得「悟道」的法則。另外，基督信徒要達到「淨化」，不是憑遵照法則的默想練習，而是藉接受天主的愛和寬恕，並把這愛和寬恕傳給別人。接受天主的寬恕不是「不經意」的接受，而是有意識的「悔改」。
3、基督信仰中的神，雖然也是超越的「奧秘」，但不像東方靈修說的完全「不可知、不可名」，其實基督的降生，正是無限不可見的天主要啟示給我們祂是誰，並希望與我們建立關係。「誰看見我，就看見父」（若十四4）「道成人身」的道理表示那完全超越、大能的神，竟然愛我們愛得如此瘋狂，如此「愚蠢」，甘願變成我們一份子，並為我們死在十字架上。所以，天主教靈修中的默想（meditation）並不是要我們摒棄一切念頭，而是常以耶穌基督的言行為對象，靈修生活也以耶穌基督為中樞。
4、正因為在基督宗教裡無限的天主進入人類的歷史，並與人同甘共苦，人類的歷史（每天平凡瑣碎的生活）都成了與天主交遇的場所。真正的基督信徒不會為躲避世苦而自求清淨多福。痛苦也不是靠禪坐、默想來消除，而是靠擁抱十字架的代罪羔羊耶穌基督。所以，十字架之路是光榮之路，也是基督信徒靈修中最肯定能與天主相遇的地方。無數聖人聖女為了愛的緣故，甘願「補足」基督尚未完成的「苦難」（參哥一24）參與基督的痛苦，為「最窮的窮人」服務而獲天國的榮冠。因著基督，世界和痛苦都變得可以擁抱，值得擁抱了。
5、天主教靈修達到高峰的人，從來不是只有神魂超拔，神視異能者（Mystics），而是每天活出信望愛的「聖人」（Saints）（雖然教會不少真正的神視異能者也是聖人）。所以，東方靈修中最完美的人，即有「頓悟」或「真知灼見」的瑜珈或禪學大師，並不是基督信徒靈修的榜樣或理想。聖保祿說的：「我若能說人間的語言，和能說天使的語言；但我若沒有愛，我就成了個發聲的鑼，或發響的鈸。我若有先知之恩，又明白一切奧秘和各種知識；我若有全備的信心，甚至能移山；但我若沒有愛，我什麼也不算。」（格前十三1~2）
6、東方靈修中為達到完全「空無」的目的，要盡力「無慾、無我」，「涅槃」也是一個自我消失的空無境界。但對基督信徒而言，「空」並不是靈修的目標，他們空虛自己，是為了讓真善美的天主進入和充滿。在天國裡人心最大、最聖善的渴望可以得到最大的滿足─天主自己。在那裡，人與天主的關係達到最完滿的合一。但愛不毀滅對方，故在此合一裡，人的自我不會消失，反而得到最高的提升：成為天主的子女。這正是天主教靈修格言「天主變成人，為使人變成神」的最大「福音」。
我想當基督信徒嘗試東方靈修時，應該知道以上的分別。
（ 刊載於 2003 年9月《 見證月刊 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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