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母親郭祖淑慧是位典型的賢妻良母,她的個性溫良,凡事都為別人著想,即使問她意見,她也說:「你看怎麼辦,就怎麼辦!」在我十八歲之前在台南家住的時候,母親每天總是有忙不完的事。在家排行老二、身為長姐的我,每天放學之後,也跟著幫一點家事、或幫著帶弟弟妹妹。一些基本家事,像打掃庭院、或洗衣做飯、包煮餃子的事,都在母親的調教之下與耳濡目染中學到了。
媽媽起初在台灣住的30 年的時光,有爺爺和我們同住。爺爺生性耿直,個性急些,家居時比較有他的意見,做媳婦的母親總是盡心地照料爺爺,也尊重他的意見。到了1974年爺爺過世後,媽媽才真正地當家。在那之前幾年,她做了大兒跟二兒媳婦的婆婆及兩個孫子的奶奶,所以她又忙著幫忙照料孫兒女,未曾有過真正清閒的日子。母親的嗜好是織毛衣,沒有娛樂的嗜好,從未學打麻將,甚至不懂得如何串門子。只有偶而有好鄰居或是親戚來家裏,才陪著聊天。
媽媽自己念書不多,但是她一直鼓勵家裏子女好好念書。我初中畢業,考到省女中和台南師範。因為興趣和家境的緣故,我本來要上台南師範,但母親看到我在師範報到了以後,一直悶不吭聲,對爸爸說,你看女兒並不高興上師範。結果由爸爸帶著,又撤銷了南師的報到手續。我們幾個子女天資中上,因母親的鼓勵,每位都完成了大學學位,大哥念了博士學位,好幾位念了碩士學位,每個子女都是正直的好人。
二十多年前,媽媽在我兩次待產前,都到我們在美國中西部的家裏幫忙。我家兩兒,杰仁仲仁在出世之後,都受到外婆的細心照料。在他們成長的歲月裡,每次見到外婆,都有機會嚐到外婆做的好菜及麵食料理。我也從母親那裏學到許多做麵食的手藝,時常做包子餃子給兩兒吃。他們個子長得很高,除了有家裏的基因以外,大概和常吃麵食也有關係吧。有時候他們吃到好吃的麵食,就說「有外婆的味道」,這是對媽媽手藝的最高禮讚。
近幾年來母親的身體日趨衰弱,我有機會即由克利夫蘭搭機到洛杉磯探望母親。每次要離開時,她都不捨,也吩咐弟弟去買些油餅、燒餅和鳳梨酥帶回來給倆兒吃。這是她對外孫們表達的方式。
母親自從1990年領洗後,主日經常都會到教堂望彌撒。一直到最近幾年生病了以後,比較不能在主日進堂,幸好幾位神父都很關心體貼,呂神父、林神父和張神父都到過家裏來,或行彌撒、或送聖體。母親雖然個性内向,但是她對聖母的敬愛、對天主的信仰卻是很深的。母親對家人的掛念極深,雖然生了絕症,靠著強韌的精神力,卻支持了將近有一年的光陰,後來受的痛苦也不少。讓媽媽走得平安,常常是我們祈禱的意向。三弟後來跟媽媽說:「媽媽,天主不論是生前或是死後,都會跟你在一起。」這之後,媽媽不久因爲呼吸不順,幾分鐘内平安逝去,安息主懷。
媽媽臨終前,得到很多天主的聖寵。臨終前幾天,媽媽看到兩位穿白衣的小孩(小天使)陪著她,他還吩咐小弟要好好招待他們。臨終當天的中午,由當送聖體員的大妹手中領了聖體聖事。
我在2005年的感恩節彌撒中得到一個啓示,可以每天打電話到洛杉磯,每天晚上和媽媽一起念經、做晚禱。這之後的一個月,一直到媽媽去世前,每天在晚禱中,與母親在主内相通功,心裏也覺得很踏實。
母親生前唱的謝飯經最是動聽,她用帶著河南腔的國語唱著:「感謝主,感謝主,感謝主在早晨,感謝主在中午,感謝主在黃昏時。」她虔誠的畫十字聖號,十分的專注,全心的對主恭敬。
我去年到過洛杉磯五趟,每次去時,陪著爸爸媽媽一個到兩個禮拜不等。每次離開時,心裏總是很感傷,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見,真是相見時難別亦難。人生的生離死別,真是個難題。但是我們藉著信仰,知道有一天我們都會在天上相聚。在世上的這場好仗,媽媽已經打完,沒有遺憾了。我們做子女的,要學媽媽的品德,好好生活下去,這也是我們可以做的,也是唯一能報答媽媽恩惠的方式。
原載芥子第二十七期(2007年7月發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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