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修小會的共融園地

紅岩大漠蒼茫行（二）
--緩緩開啟記憶之窗，靜觀土巴生活素描-

郭子文

探路與出征：

有了比較具體的方向，就開始為轉業做準備。一面打聽怎樣才能儘快取得中學教師執照，一面查詢那裏有印地安學校需要老師。

馬里蘭州耶穌會的Costello神父，要我去和Pine Ridge （Lakota Reservation，South Dakota）耶穌會所辦RedCloud學校的主任神父談談。他們歡迎我去做義工，做義工不需要教師執照，但服務只以兩年為限，不得續留。這固然是免修執照的一條捷徑，但考慮到一切得受制於人，仍是「就業」的模式，並不能滿足原本想在教室裡發揮「創作力」和「影響力」的「創業」闖蕩意願。於是只好定下心來，開始在工作之餘趕修教育課程。幾門課修下來後，看到取得執照的路途還相當漫長，自己卻已年過半百，體力和勇氣恐怕已在漸趨衰退，實在不能這樣繼續蹉跎光陰。決定試試運氣，或能僥倖找到一間學校，願意試用一個沒有執照的「赤腳教師」。

從網站查出「印地安事務局」（Bureau ofIndian Affairs)列出的學校名單，一口氣寄出75封求職信，結果只有兩間學校給了招聘回信。一個是Kayenta High School , 因為是Arizona州立的一間高中，應聘者必須要有執照；另一個是Tuba City 的灰山高中(Greyhills High School)，這間民族高中是那瓦侯族人自己辦的，對執照要求並不嚴格，這消息的來臨，真令人喜出望外。

不久，Greyhills的校長和六位老師，安排在電話的另一端給我一個但聞其聲，不見其人的「面試」。大家相談甚歡，感覺他們很歡迎我來加入陣營。但事隔數週，遲遲並沒有下文，心裏不免有些著急。正巧，我FDA印度老闆的大姨子，瑪莎修女（與郭青青同會），在那瓦侯保護區東南角，Crownpoint， New Mexico教書多年，對當地人頗有了解。她告訴我，印地安人除非親眼看到你的臉，是很難下這個決心來聘用你的。既然如此，誰出旅費，現在已經不再是重點。我馬上告訴學校，我要來真人露面，參觀學校！

飛機到達鳳凰城之後，還要開兩百多哩，才能到土巴。土巴只有一條街和兩個紅綠燈，人口約五千。學校人事處的Elmer叫我走160公路，到了土巴，才會有一個紅綠燈，街口是鎮上僅有的一間加油站（Thrift Gas，只賣些雜牌汽油），外牆上有鎮上唯一的一隻公用電話，到時和他聯絡，他來帶路，因為鎮上小街連街名路牌都沒有，無從找起。

 
從Flagstaff往Tuba方向循89號公路北上，就可一路欣賞彩繪沙漠的奇異景觀。

 
這是160號公路往東，開往土巴時，眼前一片紅岩大漠，寬闊無垠的莊嚴景色。

車開四個小時，果然在土巴的十字路口有個加油站，找到公用電話，一看前面還有兩位穿著傳統服飾的那瓦侯婦女要用電話，我順勢排在第三。看來，公用電話在窮鄉僻壤，還是勞苦大眾不可或缺的一條生命線。

 
那瓦侯婦女日常穿著的傳統服飾。

 
那瓦侯女童日常穿著的傳統服飾。

第一次走進那瓦侯的世界，第一次目睹彩繪沙漠的神奇。那天風和日麗，陽光很耀眼，周遭一切顯得又陌生又熟悉。面對一無所有的浩瀚大漠和樸實無華的印地安人，我感覺終於找到了歸宿和寶藏，不由得心裏對未來充滿了憧憬，對生命更充滿了感激。

 
這是一間簡陋的那瓦侯住屋，本地話叫「合崗」（Hogan)，類似蒙古包。

 
一間有上百年歷史的Trading Post, 在土巴市中心另一個有紅綠燈的街口。

裏面寄賣的大半是高檔次的那瓦侯手工藝品。

 
那瓦侯地毯是著名的工藝品。它是用家織羊毛線，天然顏料，手工細織而成。

Navajo Rug大多是以幾何圖形，或是宗教傳說中的神明來構圖。

這一張的織圖 是那瓦侯的「至聖先人」（Holy People)。兩手握的是玉米，代表生命和祝福。

不久，Elmer開了一輛50年代的雪弗萊橘紅老卡車，到加油站來找我，用他厚實的手和我握手致意。看到我租的車有空調，就提議坐我的車，由他帶路去學校。這次，見到校長和那幾位面試我的老師，後來幾個人在小店還一起吃了中飯。下午參觀了學校給遠地來的學生提供的宿舍，和舍監、工友、校車司機等也聊了一會兒。雙方印象深刻，感覺非常投緣。校長一再表示希望我能放心前來教書。但除了口頭承諾外，我始終拿不到一紙聘書。這一去，先得賣掉田產，跋涉兩千五百英里，沒有一張契約在手，能貿然而行嗎？一向貫於事事尋求保障的現代人心理，如今面臨了很大的考驗。

事情發展到這裏，僅需再大膽跨越一步，看著就能到「彼岸」了。感覺往前走的吸引力實在太大，根本就沒法去想走回頭路。孤注一擲，豁出去了，抱著「人言為信」的信心，通知校長，我這就來應聘！
於是辭了工作，賣了房子，帶著簡單的行李和教書必用的家當，從馬里蘭出發，開車踏上征途。第一站先去阿拉巴馬，找正在待業的弟弟，兩人好結伴一起橫跨大半個美國。在經過New Mexico的時候，還繞路去Crownpoint拜望瑪莎修女，並在她家歇了一夜。就這樣，離開喧擾繁華的華府，三天後就駐進了安詳寂靜的那瓦侯保護區，只需再過幾天就要正式當起紅人的老師來了。

  

Navajo Nation 版圖地跨三州（Arizona, New Mexico, Utah)。
另一族的Hopi Reservation當年被割劃在其中，成為日後糾紛之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