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默默耕耘的族群--臺灣原住民,聽完孫大川的演講之後

譚愛梅

 

小的時候,我家住在臺灣南部的屏東。雖是少將的家,也有五、六百元的軍餉。然而,要養大大小小一個家族,母親總得精打細算。
在我記憶中,母親總是定期的把一些我們不能穿的衣服和鞋子打包放起來。等待著那一、兩個瘦乾、褐黑皮膚的漢子,打赤腳,穿著粗陋的衣服,肩挑著兩個籮擔,分別裝滿了他們曬乾的農產品和養的山地雞,出現在我們家門前時,和他們交換一些農產品。我特別喜歡他們的芋頭乾,經過一番處理之後,吃起來有股香味和嚼勁,母親則很喜歡他們的雞。母親說他們是山地門下來的「山胞」。

所以自小到大,一提到「山胞」,我就聯想到那些來換舊衣物的人們,一群貧窮得連衣服和鞋子都沒得穿的可憐人。後來,看到美麗的張美瑤,歌唱得很好的張惠妹,在日本福岡大學教書的劉三富教授,他們都是「山胞」,才明白山胞之中,也有些佼佼者。然而對其他沒見過的「山胞」,我腦子裏想著的,仍然是那群貧窮、貧智,像小的時候從山上下來的人。

今天,聽到國父的胞弟,孫大川,現任監察院副院長,逗趣、寬容,充滿睿智的演講之後,就像在我渾渾噩噩的腦袋上狠狠的敲了一記。如夢初醒般,瞭解到,山胞也是有智慧,有感情,很豐盛的民族。(大川稱國父為他的二哥,因為大川的大哥名字是孫大山,所以孫中山,自然是他家排行的老二)讓我重新認識到,一個原住民有著何等寬容的心;從被完全否認他們的存在,到屬於「邊疆生」,一直到監察院副院長,其間經過多少的奮鬥和容忍。大川先生,以幽默的話語道來他們的滄桑史,使得我們這些在臺下的聽眾,大笑的時候,眼中卻充滿了淚水,他說,當他翻開歷史課本,他們的族群在中國的歷史上是不存在的,即使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存在了六千年。

他說,他們的族群,除了臺灣,還遍及東南亞,遠至Fiji,因為有共同的語言,因為來自同一個祖先。但是,在中華民國的歷史課本裏是個不存在的族類。

他說,政府有一陣子把他們山胞分為兩類,一是山地山胞,一種是平地山胞。山地山胞還說得過去,平地山胞又是如何說法?平地之上如何來的「山」胞?後來還把山胞遷移到平地,平地的外省人,卻都往山裏去,自己變成了「山胞」。

他說,當他報考初中、高中、大學時,報考單上把他放在「邊疆生」,臺灣並非新疆、西藏,他們也不是邊疆民族,何以變成邊疆生?因為他們在臺灣的存在是被否認的,很難劃分、歸類。當你忽然之間,在自己的土地上變得什麼都不是時,你覺得如何?

他說,我們有我們祖先傳承下來的姓,當國民黨要我們報戶口時,就因為我們的姓很複雜,不同於漢民。當時的登記員,就草率的要他們姓他的姓,以致於有的村子一下子全部變成姓楊。(大川的家族很聰明,要姓就和國父同姓。八成他的家族是卑南族的領袖。)

他說,他們是沒有文字的,但是他們是直接用語言、歌唱、舞蹈來表達的民族。更直接、更充滿了感情和感性。這時他即興的唱了一段卑南族的歌謠。聽到他唱的歌聲,似乎要表達什麼就有什麼的那個感情和那個感覺的聲音。他說他不明白當我們要表達我們的思想和感情時,何以要想想用那個字那個句子?為何那麼麻煩。倆人之間的溝通何以要靠第三媒介。當然,我們明白文字是有它記載和傳遞的功能,也因此有了它的限制性。這裏,是不是老子所謂的「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。」的又一解釋?

他說,他們的族人,一出門就帶刀,各種長短的刀,因為那是他們在山野裏保護自己起碼必要的工具。但是日本人一來就不準他們帶刀出門,抓到就要關監牢。國民黨更不用說。這種外來文明突然的出現,就要他們放棄幾千年來攸關生死的工具,連個折衷的方法都沒有,似乎說不過去。 大川的演講內容充滿了驚訝,新奇和幽默,好像一本從來沒有念過的好書。利利說,三月的心泉將會刊出孫大川的演講全文,大家可以拭目以待。
我只是迫不及待的希望自己不會忘掉他說的每句話,雖然明知不可能。

他說,他要把他們族人的優點像禮物般送給我們。我想,在這裏我已經收到不少他的禮物,最大的禮物是學會理解別人的立場,做最好的自己。所謂「事事洞明皆學問,人情練達即文章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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